書都冷了吧~~~~~－ICELAFITE的部落格

〝書都冷了吧〞~~~我的老爸問我

餐桌上，老爸坐在我對面，用著那跟著他一輩子的安徽鄉音，對著那稱兄道弟的朋友的孫女問道：

采旋阿，媽媽有沒有給你生個弟弟啊 ?

幹嘛生弟弟啊，有我就好了啊 ! 采旋這麼回答….

坐在對面的我則是邊吃飯邊幫腔：是啊，男生女生一樣好啦

老爸則是自顧自地邊點頭邊重複：對，男生女生一樣好，男生女生一樣好。

接下來老爸問了我一句：書都冷了吧 ?

〝書都冷了吧〞這是啥意思，不懂耶，我一邊將碗裡的白飯用筷子推進我嘴裡一邊看著我老爸，我沒有回答，因為滿口的白飯，我沒有回答，因為真的不懂這是什麼意思，老爸對我笑著，真的是好久沒有看到他笑的那麼可愛又燦爛了，突然間我發現老爸整個人顏色變了，應該說是透明度增加了，影像瞬間變的扭曲，我的視線也瞬間變的模糊，於是我張開了眼，正在因上完夜班而補眠的我，哭著醒來，所以視線模糊。

印象中我這輩子曾經有三次達到這種哭泣的程度。

第一次是當我接到弟弟通知老爸病危，晚上11點我從新竹趕往台中榮總的路上，偏偏白天從台中榮總回新竹的路上油箱快空了我卻忘了先加油，所以還要在清水休息站加油，弟弟的第二通電話，噩耗傳來，我卻在趕路，瞬時我腦中真的一片空白，老爸沒等我，是因為當天我才在加護病房簽署放棄急救同意書的，然後就一邊飆車一邊飆淚。

第二次是當天接了老爸的大體後直接驅車北返，移靈至台北市辛亥路第二殯儀館，完成所有手續後載媽媽回家，請阿姨先陪媽媽上樓，我則去停車，進門時沒看到媽媽的身影，阿姨比了比房間後哭了出來，我忍著悲傷到房門口看到老媽抱著老爸生前常穿的外套坐在床上掩面哭泣還一邊叫著我的老公啊、我的老公啊，我的水龍頭眼睛不用10秒鐘掉淚，2秒就足夠了。

第三次是在一年多前老爸的告別式會場上，與老爸拜別的那一刻，司儀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搧風點火，連我同事聽了都流淚，有了前二次的經驗，這次哭得就比較流暢了，當然程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哭到滿身汗。

老爸辭世的前半年，我幾乎沒有夢過老爸，就算有印象也很模糊，但近來常常夢到老爸，而且夢境清晰到我要用哭的方式來結束這個夢，有幾次想馬上把做夢心得記錄下來，都被瞌睡蟲打敗，今天終於在沒有瞌睡蟲的打擾下(因為哭的太痛快了，哭完後完全沒睡意)，用文字記錄下對老爸的記憶影像。

我今天才驚覺，與先前的夢境對照起來，夢中老爸的容貌竟然都是11年前我離家工作時的那張臉，這11年來，老爸的臉上多了些皺紋、老人斑、和那拿掉假牙後超可愛的笑容，可是在我的記憶裡，只要想到老爸，就是11年前那張臉，是不是潛意識裡我不願承認老爸已經變的好老好老的事實，不願在腦海中的記憶裡換上比較接近現況的照片，還是我真的離家太久，沒有好好陪伴家裡的人，也沒有把握每次回家的機會，仔細端詳生我養我的父母，變胖還是變瘦、有沒有病痛，當然跟多數父母一樣，我爸媽也不會老老實實跟我說有啥病痛，是怕我做事分心、開車分心吧 ! 最近老媽會跟我說她腳會痛會麻耶，有去看了醫生，按時復健應該沒啥問題，除了買健康食品給她吃，事實上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幫啥忙，只想有時間回台北陪陪老媽→感性的時候都是這麼想，真的回台北後，我還是看我的電視，老媽還是玩她的PC game，我叫她不要玩太久，起來動一動，其是我也有點想玩啦，不過還蠻高興老媽能戰勝電腦開關機、MSN敲鍵盤、玩game。

〝書都冷了吧〞~~~~~~~~

老爸以前在家沒事，還蠻喜歡看書或者動物頻道，還算是有氣質的老人啦，可能是知道我真的很少讀書吧，用了這麼書卷氣的疑問句來問我，而我很可能因為再次睡著而忘了這句話，拜託喔老爸，下次直接叫我多看點書就好了，要是我再睡著，這個夢不就白托了。

我本來就是家庭觀念很重的人，藉由與已過世老爸的互動夢境，再次體認親情的可貴，雖然家裡的兄弟姐妹成年後都到外地工作，多年來家人相聚時很少鬥嘴吵架，大家都知道應該珍惜相聚的時間，只有一次因老爸過世後心情沉重，罵了二姐一頓，那是因為要辦遺產繼承。家人對遺產幾乎不過問，因為老爸留下來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這個家，十幾歲從大陸到台灣，從沒錢吃飯到建立一個家庭，老爸把他的所有都奉獻給家人，又有多少人能辦到，連我老婆都不知道我的秘密帳戶裏有多少錢呢，真正去了解老爸的奮鬥史和心路歷程，就是偉大、就是偶像可以形容，我羨慕現在還有老爸可以奉養的人，又有多少人會羨慕我有這樣的老爸，我就蠻羨慕我自己的，羨慕到我怎麼覺得沒盡什麼孝道，多陪陪他、多聽聽他講話，羨慕到夢見老爸的美夢都是哭醒的。